您现在的位置: 首页 >> 学术动态 >> 正文
萧庆祥丨汉代书风及其创造
发布日期:2025-11-05作者:阅读量:[]




汉代书风及其创造


萧庆祥


非大气魄者不可为汉书梗概!恐其难,勉而为之。

汉之孤绍者大致有五:

一曰雄肆开张,不唯外攘匈奴、凿空西域,更为思慕星汉、由人复天,以至将超越世务的雄强升华为超脱世俗的自由,由是“翰墨之道兴焉”!

二曰去古未远,思路广博渊综。如李泽厚先生言,在制度、法律、经济上“汉承秦制”,于文学艺术上“汉文化就是楚文化”,此即儒家理性与楚风浪漫并行不悖;于是黄老、儒术,乃至上古天文、庄周屈子,无不于“文字——书法”一道有所显现。尤其楚风,正是汉代艺术所接绪“气韵生动”之渊源。

三曰文书行政,承平既久,制度一贯,纵钟书三体、卫创稿草,皆出“善史书”;文字承周秦,接续隶变,化生诸体。不惟如此,亦有如银雀山汉简竟保留楚风者;汉兴草书,其逸笔草草之致、使转流变之质,更近楚风;称屈子为草圣者,良有已也。汉用字广溥,取材广博,帛书、简牍、铭石、砖瓦,乃至毛笔、刀锥、模范、丸墨、朱砂、白漆无所不用。

四曰古今二学渊籔。古学以字学胜,出于许慎以后,至汉魏之际多居河北,卫氏最为典型;今学则是汉末楚地学风迁于河南者,今学者善文艺善超脱,钟氏最为显著。二风迁波流转,亦并行不悖。前者如两汉摹印篆书、西汉诸刻、东汉《祀三公山碑》、萧王庄黄肠题奏、《开通褒斜道》等,即丛文俊先生考为“尚方大篆”者,纵此一体,已是千变万化,足见字学推演创造之功;后者如尹湾《神乌傅》已是言哀则叹之作,至于大量草书简牍,其神明焕发者,堪比羲献。

五曰汉末始有“书势”,任昉《文章缘起》称为专门论书之文体。“气——势——形”,出于楚汉天文术数之学,与楚汉云气图、汉画像石一辙,亦是索靖《草书势》所描绘之图景。学者阿城先生专论汉“气韵生动”,亦将上述图像与简牍草书作为例证。

在前所未有的基础上创造,最能考验一个“艺术家”的才华。汉魏六朝,被克莱夫·贝尔称为中国的“原始主义艺术”时期。其意旨大致为:形式的因袭往往对应情感的虚假;唯有高尚的情感唤醒高尚的形式。那么,艺术为什么一定要强调创造?唯有前所未有的、自己想办法的劳作,作者オ是纯粹主动的;而一旦在形式、乃至气味上有所依凭,便陷入他者的地狱,被动的、经验的,也是虚情假意的。

汉代的书写者、刻画者与经典书家的意义有所不同,他们是在貌似蒙昧的书写里,释放身心里蕴藏着的“大匠”之风。尤其大量汉简的出土,让我们发现官方铭石和经典书家之外的“一般性”书写,他们居然精彩纷呈。这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经典的意义,转而将所有书写群体放置于一个未曾叙述的场域。至少,以王羲之和颜真卿所代表的两条线索,只是从汉代析出的某两条。至于两汉的单刀刻石、金文、骨签,无不参与到这一绵亘四百年的创造之路。好像他们一直对书写葆有这样的态度:书写“去古未远”,正如充满好奇的孩童,在海边塑造沙滩,他们対“理论”和经验毫不关心,唯有好奇心驱使他们欣欣然而独往;纵便在大量的文书“劳作”里,也同祥展现出的奇崛的创造力、艺术性、视觉效果等——我们今天热衷讨论的词汇。

毫无目的的专注,尤其不是为了“艺术”,也并不受制于“实用”。书写教育、官方制度,文字的空前广溥,依然是外在的;那种刀笔木石触碰一霎那,正如初开混茫的石火电光,照亮眼睛,沁润到生命生息生活,才是真正创造的源泉吧!?